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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的手很软,笑容很暖,眉眼间的温婉也有几分眼熟,让阿歆那颗阴郁又冷硬的心忽然间塌陷了一块。
鬼使神差般,阿歆告诉萧藜,她是新搬来的。因父母早亡,跟着继父过活,时常挨饿。今晚出门觅食,闻到香味,便从角门溜进来找些吃的。
站在萧藜的角度,阿歆就是一个可怜无助的小女孩,为饥饿所迫,跑到她这里来觅食。——虽然不懂规矩,可谁叫人家父母不管呢?
萧藜怕她吃太多羊肉上火,利落地切了一根嫩笋,摘了几朵香蕈,抓了一把枸杞叶,给她做了一碗清鲜可口的三脆羹。
阿歆看着她额上沁出的细细汗珠,积了厚厚尘灰的幼年记忆忽然间被撕开了一角。
久往得仿若前世的过去,似乎也曾有过这么一位娘子,嗔着她胡吃海喝,却褪下价值连城的羊脂玉镯,金丝缚膊束起绣着精致牡丹纹的宽大衣袖,为给她煮一碗消食的羹汤。
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?阿歆都快记不清了。
但她记得那种感觉。
暖洋洋的,像永夜里蓦然照入的一缕阳光,撕开深浓的黑暗,透出一星让她向往的光亮来。
她留恋这样的光亮,也不舍萧藜温婉却鲜活的笑容。
那笑容,让她久违地也有了种鲜活的感觉,想起原来自己是活着的,而不是沉沦在暗夜无边的地狱。
她忽然很想如寻常人那样活着,如十来岁的寻常少女那般活着。
萧藜没令她失望。
她将阿歆喂得饱饱的,离开前还给她揣上了一大包亲手做的吃食,让她饿了便来萧家找她。
阿歆便不客气地时常跑来蹭吃蹭喝,“藜姐姐”“藜姐姐”叫顺了嘴,便真的认了萧藜当姐姐,三天两头住到萧家,跟着萧藜学厨艺,还随着萧藜唤萧池阿爹。
萧池莫名多了个女儿,哭笑不得。但见她学厨颇有天分,也会从旁指点。
萧家人不知道的是,阿歆的那位哥哥本来打算对萧家姐妹动手,临了却被小姑娘警告,敢动萧藜她们,她会阉了他。
没错,十三四岁的小女孩,就这么威胁她的继兄,临山寨山匪首领的独子,裴潜。
萧藜也在很久之后才发现,这小妹妹竟然来自临山寨,在一群亡命之徒中长大。她在萧藜跟前小心收敛的爪牙,一旦伸向那群山匪时,锋锐得像无坚不摧的刀。
小女孩冷漠地看着刀下消逝的生命,脚下蜿蜒的鲜血,眼神像暗夜里的离群小兽,凶悍而疯狂。但她抬头看向萧藜时,黑黑的双眸清透脆弱,分明又是小女孩的天真无辜。
她问萧藜,怕不怕她,她们还是不是姐妹?
萧藜却问她,虎狼环伺,她是怎么在那个地方活下来的?
阿歆没有回答。
萧藜也没有再问。
二人回到小厨房,萧藜发疯般做了许多菜,摆了满满一桌,全是阿歆爱吃的。
阿歆笑得很开心,吃着吃着,又掉了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