俞氏胆大包天,却也心虚不已。
她双臂微颤,偷偷瞟了芸豆一眼,毒药是给她服下了,但芸豆也就是个半大孩子,保不齐不安套路出牌。
目光相接,芸豆怯生生的,小嘴巴紧抿着。
为了大杂院的小伙伴,她不敢说出真相,手足无措,像个破碎的布偶娃娃。
“失忆?怎会发生这种事!”老侯爷心疼,架着芸豆的胳膊抱起来,不知他在自我安慰,还是安抚芸豆,“不怕,爹爹找最好的御医来给四儿看病!”
说罢,他抱着芸豆往外走,伏跪的俞氏跟前,他顿了顿脚步,“能找回四儿算你将功折罪,月俸减半,若再有差池,人头落地!”
“谢侯爷恩典!”俞氏脑门磕在地上“嘭嘭”响,深感劫后余生。
芸豆儿在老侯爷怀里,出了偏房,穿过雕梁画栋的回廊,一处偌大的院子映入眼帘,她乌黑的小鹿眼盛入星光。
是夜,灯幢的微光衬着苍翠绿意,石板一块接一块铺就出一条蜿蜒的小道穿过院落。
院中春花盎然,鱼塘水榭,屋檐的龙骨水车蓄满了清泉,竹节咚咚的声响,将水运到了屋檐下那口生满碗莲的大瓮里。
这一切的精妙,都是芸豆儿未有所见的。
进入院中,有十三丫鬟夹到请安,轻纱帷幔,琉璃珠帘,镶金屏风,青鸾灯台……
奶奶常说,富贵人家金碧辉煌,原来这便是金碧辉煌的意思……
芸豆儿大开眼界,人已经被老侯爷放在了贵妃椅上,派遣人去请御医。
御医来者四五人,看过之后皆摸不着头脑,“侯爷,四小姐身子不适,失忆有几种可能,或是伤了脑袋,或是受了惊吓,时日长兴许能恢复,兴许之前的事再也记不起了。”
老侯爷闻言,戎马半生,何曾这般满目沮丧过。
只看着孩子手上的淤青,就够她心如刀绞,湿润了眼眶,“我可怜的四儿,都怪爹爹不好,找回你晚了几日。”
芸豆不落忍,小嘴嚅了嚅,不知道说什么好。
她不是侯府千金小姐,这点伤无关紧要的……
孩子年纪小,也天真,嘴虽然笨,但却抬起小手,轻轻抚过老侯爷的眉头。
魁梧的老侯爷通体一怔,小女娃指尖浸凉浸凉的,这凉意传至心坎,直戳人肺叶子。
老侯爷嘴角下撇,强忍着心酸,握着芸豆的手,哽咽着哄道,“四儿还记得爹爹的对吧,唤声爹爹,乖孩子。”
芸豆不想让这个老爷爷难过,她似乎在老爷爷身上,看到了奶奶的影子。
她踌躇了好半晌,盯着老爷子的眼睛,软糯小声的开了口,“……爹。”
芸豆如蚊振翅,老爷子却大喜过望,高声应了声“诶!”,将芸豆再次拥入怀中,“爹的小四儿,你就是爹的命根子呐!”
老爷爷高兴,芸豆也跟着笑起来,巴掌大的脸,双眸弯弯,唇红齿白,仿若雪蛋子成了精。